第一章遇见 文 / 七月凄地欺



一觉醒来才发觉阳光有多刺眼，眼睛只容得下一个餐盘、几个饮料瓶和零食的样子。椅子上正好是逼仄的阳光，只能凭耳朵听得树叶摩挲车窗的声音，顺着这趟列车一路南下去了。
列车驶向了一个隧道，突然到访的黑暗让人睡意全无。我把头轻轻扣在车窗上，眼里是道旁默片似的后撤的树木。我猜它们也会是欲言又止，因为就在阳光的狭长在车椅上一扫而过的空档，车厢内外已是黑白一样的分明。黑暗中音乐声、广播声大作，像极了深陷在狰狞的脸庞里放大的瞳孔，恐惧躲在眼皮下，恐惧的声响被拦在了模糊的隔断外。另一边是仍浸在阳光里的喳喳声，却连列车的噪声也没有理，兀自轻悄悄地远去了。世界愈是纷繁错杂，就愈是嘈杂，纵使有一份署名安静的隔断，怕也是自己给自己的。
慢慢的，列车与江城打了个照面。一时视觉和听觉温柔下来，潺潺的水声像是隐匿在鼻息中而来，嗅得到心安。虽然在感觉上距离江城还是很遥远，心情却已经被江水填满了。对于江城，我想我们素未谋面。选择来这里读书，也许是因为冗长的时光里我们保持着相同的称谓。每逢写下江城二字，笔触间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信念，指使我要取回寄存在江城里的向往。我想世上最不缺乏的，应该就是这种对美好的向往，驱动着人们找到自己的那座桥，而桥上的人看风景，桥下的人看留恋风景的人。所以千万个人爱着千万个江城，千万个江城里留得千万人驻足。
千万个人爱的江城，常惹得千万人远门拾遗。四季如春的城里，也有扬花缤纷漫天，也有薄雾弥散充盈，也有细雨绵延至远。懂得的人，跪在地上掬一把泥土，嗅到了整座城市的安慰。不懂的人，也会恋上江城骨子里的流水潺动，迷路在曲折交错的心路上。我向往的是江城里有千万个人的留恋不知返。似千万人拥着的江城，临近夜幕一定也会自说自话着孤单，就像身处拥挤的人潮里，也还是会孤单，就像身系林麓，心还是止不住的荒芜。暮色未全时，远方的霞光会是江城的表情，缺少适当的情绪表达时江城会发出低吟，乘着细细的风声，直接吹进人的心里来。我也是如此地惧怕着黑暗。
列车又通过了条隧道。眼前充斥着的黑暗让我想起了家门前那道黑黑的巷弄。天气稍凉些，巷弄里便会少些叫卖的嘈杂，空荡得有些凄凉。我惧怕着走这条路，贯耳的风呼啸着，像是无故拉长了这条巷弄，黑暗没有尽头。我想每个人都会有惧怕的东西，只有这样天性这个词在说出来的时候才显得完满些。我惧怕着黑暗，不论是逃不过的巷弄里的黑暗，还是必将面对的心路上的黑暗。在路一开始，天真告诉我，路的尽头一定会有阳光。可是走得太匆忙，忘了考虑可以走多久、多远。脚印映入现实的时候，我总想做个歌者，让好多好多人有空就来听听我唱歌，悠闲的感觉也会像歌。可那些想要为好多人活着的日子，从来都没有那么好的旋律。我看着时光的脸，发觉它容不下那么多的心情。要是只为一个人活，这些美好的音符，就都可以是小小情绪写的段落。可惜很久很久孤独占据着时光，残忍的像个笑话。我把情绪被别人左右的时光当作荒谬的童话，不能自主的故事里的主角却也是我。路的尽头，我知道孤单的人会爱上黑暗，所以他们努力寻找黑暗，恐惧的人会习惯阳光，所以他们搜寻想要的温暖。黑暗的愿望我会丢在黑暗的巷弄里，去捡那些向往阳光的幻想。我想我是孤独的，但我没有爱上黑暗，而是习惯了恐惧时寻得的温暖。
在通过一座桥时，车速慢了下来。我留意到不远处，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倚在她母亲的怀里睡着了，全然忽视了吵闹的周遭。母亲提起我叔父时，曾说我七八岁的时候随叔父到过江城。叔父说江滩是江城里极近所有美好的地方。于江岸上执一把躺椅，捧一壶清茗，一坐就是一下午。江面上没有什么风的时候，阳光可以温暖人一直到脚趾。母亲说那时候的我，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玩耍，也没什么朋友，只是会赖着叔父。小时候体质又偏寒，总是觉得冷。那次随叔父怕也是唯一一次远足了。她大概以为我应该不记得什么了，每次提及也会只说一半，剩下的让我问叔父。但我清楚的记得那年冬天的江城很暖，记得我没怎么孤单，记得一件紫色菱形花纹撒着星星的毛衣，记得一方舒张在笑靥里自然的浅浅阳光。
列车停了。之前的不安也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了，心里出奇的平静。我找到了在火车站接新生的同学，随着他们上了校车。车上人并没有坐满，但我习惯性的朝后走了走，坐在了最后一排上。外面阳光正好，照的人心痒痒的，滋生出对大学的无限憧憬和想象。车子缓缓向前开，穿过老街，路过巷道，丈高的树荫外的繁华也慢慢呈现出来。路两旁的楼层很高，百米宽的路也是狭隘。在转过一道更加窄小的街道时，一道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在了我眼睛里。我才注意到车窗那边伏着一个女生，着一件蓝色碎花的T恤，一件半浅蓝色的牛仔裤，白色帆布鞋。她向我点头微笑，我看到了温暖。
后来我得知她叫李暮，是我的同班同学。
我忽然想起了，我对几年前的江城曾许过愿望。希望江城在江城里所有华丽的期许都落空后，江城没能和她成为什么，却也没怎么孤独。
不曾想，江城将会有一天朦胧的雨，江城也将会有一年的漶漫断不开。本文由原著作者友情提供，如需转载请务必加本文链接并注明出处！http://www.zerogzs.com/z/zuixindongtai/xiaoshuogengxin/20170216/109.html